山林札記

記鄒族特富野之行


(本文已刊登在523登山會94年春季刊上)

撰文 / 許雅貞•攝影 / 鄭廷斌

        親近原住民是認識歷史的方式,因為歷史不可忽略原住民在人類發展過程中的角色與份量,因為原住民和自然保持均衡的生活觀是現代人已經逐漸遺忘的。  

        感謝523舉辦這一趟特富野部落之旅,讓我們在十一月二十七、二十八日的兩天裡收穫滿滿、盡興而歸。其實,這一趟旅程連同領隊、領隊的母親也才十一人,但523還是不計成本的讓它成行,讓我非常敬佩與感動!如果身為原住民在現代社會裡必須努力尋求自然傳統與科技現代之間的平衡點,那麼經營收益與社會理念之間的拿捏必然也是523最大的挑戰。至於你我呢?我不知道!我只是努力在身為人的角色上,努力的扮演。一如這趟旅程中認識的汪頭目,他是鄒族特富野部落裡世襲的頭目,給人的印象全然脫離一般新聞報導中所謂原住民勇士的刻板印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樸實的親切感,言談之間的神情、態度全是對土地的瞭解與關注。他就是這麼一個踏實的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啊!

        和汪頭目相處的二天裡,汪頭目從沒說一句斬釘截鐵的話來評斷鄒族的未來,世襲的身份讓他無從選擇,包括協調、溝通與執行的天命,個人的生命如果放在群體之中自然產生錯綜複雜的情緒,不可能單一,更無法只有唯一的目的,彼此之間是一張共同牽絆的網。我想,汪頭目比誰都瞭解這點,因此在面對與自己理念不合的胞弟、地方上的大家族、政府層級的官員、相互競爭的宗教組織,他沒有無奈,也沒有消極應對,有的只是堅持、接納包容,並默默的實踐著他的天命!

鄒族頭目介紹神木

美麗的山葵園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汪頭目可以這樣做?汪頭目說,四百年前他的祖先遷徙來此,滿山遍野都是杜鵑,祖先取名杜鵑谷,而今大家稱它神祕谷,但它如果失去原來的面貌時,可就沒有絲毫的神祕感了,因為,現在遍地的杜鵑、百合也只剩寥寥可數幾處了。頭目家前栽種著鄒族的聖花∼木斛蘭,他說,祖先們把長在樹上的蘭叫作木斛蘭,長在石頭上的叫作石斛蘭。每日朝起暮落時分,頭目倚坐在家前自己釘製的長椅上,垂落的蘭葉是否就在告訴頭目,一定得堅持下去呢?還有暫歇在電線桿上的白耳畫眉,唱著「吐吐米酒」的歌聲,是否也在告訴頭目,務必讓電線桿埋藏在山林的地底?才過正午,山裡已經鋪滿了霧,頭目想著、想著,累了,休息一下,夢裡還是山裡的一切,等著醒來時好好打理山林,這個魂牽夢繫的家。

        我很高興自己有幸來到這裡,接觸汪頭目,在他的山葵田裡,我和同伴恣意享受灑落在樹梢間的陽光,也貪婪的想追著葉片上耀眼閃亮的露珠移動,幾度睜不開眼,卻又不甘。低頭乍看,有人驚呼:哇!整片的鬼櫟田、石櫟田、山枇杷田耶!仰頭一望,原來頭目他們種殖山葵時,刻意保留大樹,使得秋後時節,樹上的果實紛紛落下,成了一幅再有趣不過的畫面!夥伴們猛低頭撿拾山裡的種子,一邊聽著頭目說,山豬最喜歡吃山枇杷和石櫟的果實,吸收之後變成厚厚的皮下脂肪,成了獵人們的最愛。唉!生物界就是如此。不過,我還是想說,山豬請原諒我必須帶走一些你的最愛,因為,我在山下的一群學生們,他們也許無緣看見山豬,但至少能有幸和我一樣,明白森林的豐厚,瞭解山的深奧,體會自然的感動。有朝一日他們到了山裡,期許他們也能帶著崇敬的心,實踐一個對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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