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結界
作者 /王真  日期 /2006-11-02
 
 
有時候，你好不容易搞定了所有工作、省吃簡用花了大把鈔票，肯花錢又有閒，終於來到登山口──卻怎麼樣也上不去，連最簡單的百岳都不得其「門」而入。

就像是山針對你這個人，設下了結界。

你只能目送著大家興高采烈的出發，在山下默默地收拾鍋碗瓢盆、睡袋、帳棚……等大家順利登頂了，又趕緊張羅著瓦斯、爐子、熱水、紅豆，務必讓在他們抵達山腳下時，每個人有一碗又香又甜的熱湯捧在手心。

你還是替大家高興，向大家大聲的說：「歡迎英雄歸來！」。雖然大家一路上去，霧氣漫天，淒風苦雨，凍得鼻涕直流──再怎麼樣都遠比在停車場吸著廢氣，數著熙攘的大卡車、小轎車、遊覽車、摩托車，對著不認識的人陪笑來得好！你看著大家邊喝著紅豆湯，邊說著西峰草原上的風有多刺骨，還不忘提醒大家多喝點，補充消耗的體力。

爬山，有時候就是會這樣。

你已萬事具備，東風不來，卻來了一陣超強颶風，把你颳得頭痛欲裂，讓你蹲在遊客中心的公廁裡吐得七葷八素。你望著豐盛的晚餐：蒜苗香腸、豆乾滷肉、西芹雞丁、韭菜花炒花枝……，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手因血糖過低而顫抖著，嘴巴卻怎麼樣也吃不下──連喝口清湯都會噁心。

高山症發作的時候，就是會這樣。

你以為睡一覺起來，就會回復成一條活龍，騰雲駕霧地登上山頂，和大家一起拿著「標高3145公尺」的牌子，舉起食指和中指，對著各家數位相機的鏡頭說YA！但是天不從人願，你坐在帳棚門口，對著一盤盤醬瓜、鹹蛋、麵筋、土豆……，胃的底部翻滾著，嘴巴裡滿是昨晚嘔出的青蒜味。你從壓力鍋裡舀了半碗白稀飯，一口一口地餵自己喝下去──總要有跟大家說再見的氣力吧？

隊伍出發後，太陽露了臉，風還是呼呼地吹著，不一會兒起了霧，飄起細細的雨，打在外帳上，點點作響。你無事可做，幫忙清洗、收拾。睡了一覺，天氣還不見好轉，可是，你發現頭痛好轉了，腦中的暴風雨逐漸放晴，精神也來了，胃口也開了。你跟嚮導吵著要東西吃，開玩笑地說：「現在我可以吃下一頭牛！」。

有時候就是會這樣，高山症去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一樣難以捉摸。

你開始有精神和大家搶紅豆湯喝。忍不住要問問每個人上山的情況，想知道誰走得最鳥，誰走得像山羊，想知道杜鵑是不是都開了，草原依舊翠綠嗎？想知道山頭上所有的狀況，清楚到宛如你也同大家一起走過那般。

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你靠著車窗，用眼睛目送著岩壁、草坡以及一個個的山頭。山路蜿蜒著，你的心也跟著低迴，病痛隨著高度下降，遺憾卻還有海拔三千公尺那麼高……

爬山，有時候就是會這樣。你不知道山什麼時候會對你設下結界，但是你知道，山永遠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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